“你也是嗎？”肖如君突然問，“你也是這樣的，所以你喜歡這句話，是嗎？”

孟祈年有些意外，肖如君終於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嗎？他算是吧……

“所以，你成功改寫了你的人生嗎？”肖如君繼續問道。他不知道孟祈年曾經經歷過什麽，但他少見的對他流露內心，肖如君還是有點感動。

“算……是吧……”孟祈年答道。雖然他覺得現在距離他能定義的成功還有很遠，但至少他為了這一步已經努力了十年。

遙遠的名人故事並不能給肖如君太大的觸動，這玩意上學時歷史書上也看過太多了。只有近在身邊的人，他們的心境變化，才能真實的影響到肖如君，比如孟祈年。他發現他內心還藏著太多東西，他冰冷的堅硬的外殼包裹著的，是誰都不曾觸碰的軟弱，原來孟祈年也有害怕的東西，那東西甚至能將他十年來的努力付之一炬，他為之逃離的命運，他要改寫的命運，究竟是什麽呢？

結束最後一次外拍，回孟祈年工作室換衣服的路上，兩人都有些沈默。

肖如君換回自己的衣服，將那件CHANEL外套仔細的掛回到衣架上。他的手還沒離開，孟祈年的手就覆了上去，兩人肌膚觸碰，肖如君又嚇了一跳，趕忙抽回自己的手。

孟祈年好像沒覺察到他的動作似的，自顧自把那件衣服拿走：“這件是我買的，不要放在這裏了。”

肖如君一楞：“可是我已經穿過了……”

“沒關系。”孟祈年把衣服重新放回盒子裏。

兩人相顧無言，分別的話都說不出口。肖如君知道自己該走了。

“對了，”他轉過身，看著背對著他站在窗口的孟祈年，“你知道最後觀眾投票出來贏了的那一組，會有旅游大獎吧？”

“你很期待嗎？”孟祈年道，他並沒有回頭。

“張小玉說，雖然表面上是給素人和明星一起的，但是明星肯定會把自己的那份讓給素人。如果我們能得獎，我想讓給你，你跟你……跟你喜歡的人，一起去吧。”

“為什麽？你不想要嗎？”

“我覺得你比我需要，你好像，總是很不快樂。”

“你並不了解我，別隨便妄下定論。”孟祈年冷冷的說。

肖如君自嘲的一笑。我是不了解你，但我希望你以後能快樂一點。

孟祈年等了很久，身後都沒有回音，他忍不住轉過頭，才發現肖如君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他沒說再見。

他看向窗外，肖如君離開的身影在他的視線裏存在了很久很久，直到變成和景色融為一體的一小點，再也看不清楚。他沒在門口打車，而是一路沿著馬路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就好像知道孟祈年在後面看著他一樣。不過，他也沒有回頭。

“老板……”小兌在門口敲敲門，“明天出差要帶的衣服準備好了，您來看一下嗎？”

“不用了。”孟祈年現在沒那個心情。

小兌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您……為什麽不跟他說？”

“他會嚇到吧……”孟祈年黯然道。

“可是……”小兌想了想，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本來想說，可是我看肖老師也不是特別直，努力一下，還是能掰彎的……

他撓了撓頭，覺得自己這麽說挺沒趣的，灰溜溜走了。

連續五天了，肖如君早上一言不發的出門，晚上一言不發的進門回房間，問他吃飯也不吃，吃水果也不吃，只有晚上外面沒人時，袁飛霞才能聽見肖如君在廚房裏吃剩飯的聲音，她覺得肖如君一定有事，這事還不小。小學時袁飛霞不小心扔掉了肖如君攢了一個學期的老師獎勵的塑料小紅花，肖如君和她冷戰了兩周以示抗議。但這次袁飛霞自詡沒惹著他什麽，這孩子幹嗎不理人呢？

周五肖如君下了班，袁飛霞早早坐陣在客廳，他一回來就把他叫住了。

“不許進門，給我坐下。”袁飛霞嚴肅的說。

肖如君仿佛沒聽見，依然直沖沖的就往自己房間走，一拉門才發現不對勁，看來袁飛霞今天是鐵了心要他給個交待。

“你把我門鎖了？”

袁飛霞晃了晃手裏的鑰匙：“別裝蒜，跟媽媽老實交代，媽媽或許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肖如君負氣的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我要是不交待呢？你還給我條死路不成？”

袁飛霞知道肖如君這性子逼不得，你越逼他他越跟你對著幹，要對付他只能順毛捋，袁飛霞跟他作戰二十多年了，清楚的很。

“我知道你大了，很多事不願跟媽媽講，媽媽不逼你。”袁飛霞先撂出這張底牌，“但是，你總得讓媽媽心裏有個數，你這個樣子，到底是因為哪方面的事，是工作啊，還是和同事關系處不好啊，還是什麽其他方面，比如感情方面啊……你總得給媽媽指個方向吧？”

肖如君抱著個抱枕杵在胸口，嘴閉的死死的，就是不講。

袁飛霞又換了個攻略諄諄善誘：“好，你不講，媽媽也不逼你。媽媽年紀大了，總有一天要比你先走，你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最放心不下的人……”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

肖如君和親媽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最聽不得的就是這種話，他媽一開始煽情，他就免不了跟著想哭。對你兒真狠啊，肖如君心想，連殺手鐧都用出來了。

“哎呀好啦好啦！”肖如君把茶幾上的紙巾包扔給袁飛霞，“不要動不動就講這種話，講多了就沒用了以後！”

袁飛霞裝模作樣得抽出兩張紙巾擦了擦眼淚，一幅肝腸寸斷的樣子：“你看看你這幾天不好好吃飯又瘦了一圈，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媽還活得下去嗎，幹脆也跟你去了算了呀……”

肖如君實在沒辦法聽下去，大聲打斷她哭號：“我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也不會死的，好了吧！”

“那你這幾天這個樣子是搞什麽東西呢？”袁飛霞委屈巴巴的問。

搞什麽東西，他自己都不知道搞什麽東西。這幾天，就連上課他都總走神，下了課也沒心情幹別的，勉強集中精神把作業批完，課程備完，整個人就又放空了，不知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回家之後，在房間裏也不想開燈，黑幢幢的就那麽呆坐幾個小時，然後昏昏睡去。他要是知道自己在搞什麽東西，他也不會那麽難受了。

肖如君覺得胸口處又開始悶悶的痛起來。

他憋了半天，就憋出了四個字：“心情不好。”

“因為什麽心情不好呢？”

“就是，大姨媽？”肖如君靈機一動，開始胡謅，“就是你們女人來大姨媽那幾天總會莫名其妙心情不好嘛，這都是內分泌失調導致的問題，荷爾蒙！對，荷爾蒙！是身體自身的原因，我自己控制不了。”

袁飛霞心想你把你老娘當白癡啊，你長到二十八歲突然來大姨媽啦？撒謊也撒的太不尊重人了吧？

表面上，袁飛霞還是不忍拆穿他，繼續問道：“那你這一來要來幾天啊，算算日子，今天也該結束了吧？”

是啊，該結束了吧？既然知道再也不會見面，自己這樣跟自己耗下去，別人也不會知道，又有什麽意義呢？

“媽，”肖如君平靜的說，“我知道了，我明天開始就好好吃飯，跟以前一樣。”

既然如此，袁飛霞也就不好再問什麽了，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肖如君頭一次這麽反常，十成是跟感情有關。

肖如君也不是沒談過戀愛。大學時也有一個談了兩年多的女朋友，後來本科畢業後，人家就回了老家，異地戀處不下去，慢慢的也就斷了。但那一次戀愛，肖如君照吃照睡照玩，根本沒看出來談個戀愛有什麽不一樣。袁飛霞還以為傻小子搞對象都這樣，但這次看來，能讓肖如君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這個人，絕對不一般。袁飛霞即使想翹開肖如君的口，也找不著支點，但她顯然並沒有就此放棄。

後續節目又播了幾期，尤其是買手店換裝加上看秀這幾段一播，肖如君立刻人氣看漲，雖然每一期就還是那麽個把分鐘吧，也沒擋著肖如君散發魅力，在晚上的討論度都快高過了孟祈年和其他幾個明星，雖然有關孟祈年的大多數都是黑評。

肖如君又恢覆了隨意穿著的日子，顯然，那個讓他肯用心思精心打扮的人，已經不再存在在他的生活裏了。肖如君開始思考，穿衣搭配的意義究竟是什麽，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賞心悅目取悅他人嗎？還是為了取悅自己？一個精心的著裝搭配，反應出的不僅是時尚的科學，更是一個人對待生活的態度。每天出門前一旦在穿著上用心，這一天都會過得更加認真，不會讓出門前精心打扮的時光白費，即使與high fashion無關，也都是時尚的底色。

“老師！老師——”

肖如君回過神來，發現是有人在叫自己。是自己又在自習課上睡著了嗎？

暴雅倩弓著身子小跑著湊到肖如君身邊，鬼鬼祟祟掏出手機：“老師你先別罵我，你先看看這個！”

肖如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我等會再罵你。”然後拿過手機，發現上面是一條標題為“我發現這個素人私下穿衣並不是節目上那樣的！”豆瓣帖子，配圖赫然就是他穿白襯衫打領帶那天坐在辦公室窗臺上的照片。

帖子內容：在微博上翻到一張照片，是最近很火的那個素人改造節目裏的一個素人，原來他私下其實很會穿，也很帥，只不過是為了配合節目效果把自己偽裝成宅男的樣子，現在還有幾個節目能玩真的啊，原來還蠻喜歡他的，現在覺得好討厭啊！

肖如君：？這說的什麽屁話？

底下的評論也都是在附和的，肖如君越看越生氣。

“這都什麽人在胡說八道啊？”肖如君氣的把手機丟回給暴雅倩。

暴雅倩作為知情人倒是非常理智：“老師，這是有人要黑你呢！你知道這照片是誰拍的嗎？”

“我要是知道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肖如君心煩意亂道，“再說，我一個普通人有什麽好黑的，黑我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資深飯圈小達人暴雅倩開始給肖如君頭頭是道的分析：“問題不是要黑老師你，你想想這裏面跟你捆綁最多的是誰，是孟祈年啊，質疑你只是一個開始，這叫放長線掉大魚，不是你擋了別人的道，肯定是孟祈年不知擋了誰的道了，後續黑肯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你但凡把三分之一的心思放在學習上，期中考試也不至於進倒數前十了。”肖如君一臉嫌棄道。

暴雅倩裝作沒聽見這句話，依然沈醉在她的飯圈操作裏，興致勃勃提議：“老師，要不要反黑？”

“給我寫五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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